7月15日,一位紫光集团高层人士对记者表示,破产重整不是一个坏事,是集团共同的意愿,这有助于紫光集团未来快速地轻装上阵。
彼时,中国最重要的校企、3000亿规模的集成电路平台紫光集团,正在进入一轮破产重整。7月9日,其债权人徽商银行向法院申请对紫光集团进行破产重整。
目前紫光集团尚未进入重整程序。北京瀛和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蔡璇表示,债权人的申请,只是按下一个启动键,集团需要等到破产申请成功受理,才能进入程序。通常完整的破产重整时间,比一般的民商事诉讼案件时间长很多,往往3-5年甚至更长时间都有可能。
目前紫光集团重整的方案尚未公布。北京信息科技大学创新创业研究院院长李建良表示,相关方应该是商妥重整方案才走法院程序的。鉴于紫光集团的体量及在半导体领域的影响力,如果和债权人、主管部门没有提前沟通好相关方案并初步确定好重整方,重整很难成功,那就会面临破产的结果,银行的贷款最终也将成为坏账损失。站在徽商银行的角度,在这种预期局面下应该就不会提出破产重整申请。
李建良表示,重整方——未来紫光集团新的控股方——是谁、会怎么做,才是下一步的关键。而重整方有可能是半导体企业或对该领域感兴趣的其他企业。依照清华另一家校企启迪控股混改时的方案,对方找了合肥建投、蜀山城投、红景智谷,接下来,紫光集团的重整方也可能是有地方政府资金支持的政府平台类公司。
记者就重整的方向对紫光集团提问,截至发稿,公司尚未回复。
“紫光系”的变动
破产重整的消息牵动着“紫光系”的神经。
7月9日开始,“紫光系”三家上市公司紫光国微(002049)、紫光股份(000938)、学大教育(000526)均发布了公告,并称不影响公司经营,但二级市场却给予了不同的反馈。
7月12日开始,紫光股份涨停,股价一度冲击到今年内最高价格25.31元,该公司属于传统IT企业,一直处估值底部。7月13日,有外媒报道,称阿里巴巴和中国国有企业正在考虑以500亿元入股紫光股份的部分股权。
记者以投资者身份致电紫光股份董秘办,董秘办表示,针对目前情况无法回应更多,若后续进入重整,会出相应的公告。记者也就此消息向紫光集团求证,截至发稿,对方尚未回复。
业务上看,紫光股份的产品覆盖服务器、交换机、路由器等IT硬件基础设施,在软件方面,有紫光云产品。满足运营商建网的需求和传统企业数字化转型的需求。
阿里和紫光股份的部分业务有竞争关系。紫光股份的控股子公司新华三的部分业务范围覆盖地方政府的智慧城市、电子政务项目。这正是以阿里为代表的互联网公司的新战场。
根据IDC数据,2021年第一季度公司控股子公司新华三在国内企业网硬件市场份额第一(37.2%)。其中交换机份额超越华为,份额升至39.1%;WLAN份额31.3%,连续12年份额第一;路由器市场份额为32.5%。
根据公开材料,新华三集团总裁于英涛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新华三的竞争对手有华为和阿里巴巴。
安全类芯片紫光国微自今年二季度以来股价一路攀升,但在破产重组公告发布前后,股价在两日内跌去10%。另一家主营教育的学大教育,股价在消息日前后没有太大变动。
蔡璇表示,破产重整的主体是紫光集团,作为紫光系上市子公司,紫光股份属于股东层面的破产,直接后果是上市子公司股权结构变更。如果引入新的投资方成为子公司的股东,则会发生股权比例、控制权、董事会改组等公司治理层面的变动。
重整的方向
下一步,“紫光系”和紫光集团重整的方向在哪?
蔡璇表示,从破产重整的制度功能来看,这甚至可能是一个利好方向,因为一个成功的重整案例往往伴随着治理结构改善、资金来源更充足、负债结构更合理的局面。但辩证来看,如果新的投资方在获得集团控制权后,对公司战略决策做出重大调整,也可能会改变公司经营发展方向。
蔡璇表示,法律上看,破产重整的程序,承载了将破产企业从债务的泥潭中拯救出来,最终实现资本、产权结构优化与重置的功能。过程中既要解决决债务问题,更要实现企业的振兴与整顿,企业主体延续经营。
紫光集团强调,目前集团是否进入重整程序尚存在不确定性。
李建良表示,能否破产重整取决于徽商银行债权的多少、重整方案、双方的合作关系以及政府的支持程度。通常来看,破产重整的思路都是银行债务甩掉一部分,原股东让利牺牲一部分,重整方新增投入一部分。
蔡璇表示,目前紫光集团债权人向法院提出重整申请,这仅是第一步,最终要以人民法院的裁定结果为准,甚至在人民法院出具裁定结果之前,申请人还可以撤回相关申请,这都给破产程序是否能够启动带来不确定性。
蔡璇表示,进入重整程序后,还需要选定破产管理人、接管并管理债务人、申报与确认债权、招募重整投资人、认定破产财产范围及价值、制作形成重整计划并获得批准、重整计划的执行与监督等多个环节。
李建良表示,通常来看,破产重整的思路都是银行债务甩掉一部分,原股东让利牺牲一部分,重整方新增投入一部分。
校企的成败
紫光集团的第一个标签是校企。紫光集团的前身清华大学科技开发总公司成立于1988年,是清华的校办企业。在2009年清华大学对紫光集团进行混改,清华校友赵伟国通过自己的健坤集团入驻紫光集团。李建良表示,回顾来看,紫光集团当初并没有达成混改预期,规范的法人治理并没有得到建立,而是变成了内部人控制的企业。真正的混改不只是融资化解债务,更是为了改善公司治理,用民营的活力激活国企,用国企的规范性约束民营。
多年来,国家推进校企改革,大方向是将高校和企业脱钩,企业自力更生并真正做到“管资本”。李建良表示,从这个角度来看,紫光集团是没有完成校企改革的,它身上的问题和北大方正、启迪控股类似,都是在2000年后更换了掌门人,而校企关系并没有从实质上得到理顺,结果都导致了内部人控制,企业盲目并购,并购和整合的资产盈利能力不强,导致偿债能力下滑,都是时代和体制的产物。
但不同的是,紫光集团身上有着一个独特的标签“芯片”,芯片以高投入、高风险、长周期的投资为特点。国际大厂的研发费用每年动辄数十亿美元。所以同样的路径,启迪控股没有发生债务暴雷,但紫光在同样的局面下,债务问题屡屡发生。
据紫光集团披露的信息,截至2017年末、2018年末、2019年末和2020年6月末,公司合并报表资产负债率分别为62.09%、73.42%、73.46%和68.41%,至2020年上半年,紫光集团负债合计2029.38亿元,其中流动负债1912亿元。
李建良表示,过去校企普遍经历了“草莽阶段”,未来做好专业、走职业化的管理轨道、管控好现金流,才是根本。
一位接近紫光集团的半导体人士对记者称,过去几年来,紫光集团一直采用并购整合的思路发展半导体,而半导体是高投入、长周期的高风险行业,且是国际间竞争和限制的焦点,并不适合以外延并购的方式来培养。
目前紫光集团的版图中有移动通信芯片、物联网芯片、安全类芯片、存储芯片、数据通信芯片。其中移动通信芯片和存储芯片是国产供应链中的短板,它们被认为是与国外差距较大、耗资巨大的两项事业,但是至今都没有被纳入上市公司的资产之中。
移动通信芯片的项目由旗下紫光展锐承担,该公司由紫光集团分别收购的展讯、锐迪科两家公司整合而来,目前正筹备登录科创板。就在7月15日,紫光展锐公布了今年上半年的部分财务数据,1-6月收入同比增长240%,尤其5G手机业务销量收入同比增长1458%。
公司在手机通讯芯片业务上,直面高通、联发科的竞争。当前厂商聚焦5G手机芯片,进入5nm、3nm工艺时代的竞争,这是耗资巨大的,紫光展锐曾在2020年开始尝试采用6nm工艺芯片,其CEO楚庆曾公开对媒体称“相对上一代芯片,如今的资金投入增加了4倍”,还提醒业界“没有两亿美元不要做6nm芯片”。
该公司自2017开始,公司几次更改战略,领导层更换频繁。上述人士称,这期间,公司也陷入了资方和劳方的不断磨合之中,与初期的技术进展对比,这些年来的发展已经慢了许多。
另一家耗资巨大的企业长江存储,一直被赵伟国看作紫光集团战略中的关键领域,属于从研发到制造的全产业链资产,回报周期长,竞争对手是三星电子、SK海力士、美光科技等国际上的寡头,盈利风险很高,前期基本是烧钱、输血模式,耗资动辄百亿,被业内人称作“吃钱的巨兽”。
2017年前后,旗下上市公司紫光国芯(后改名“紫光国微”)曾拟以发行股份方式收购长江存储,但最后因投资规模巨大、收益预期不确定等因素终止了该计划。
如今来看,通过并购海外技术、整合本土企业的方式,都需要劳方和资方的长期磨合,也很难加强本土的半导体实力。国际上,台积电、英特尔、德州仪器等大厂,多年来所并购的企业,都与自身技术密切相关。半导体产业投入巨大,成功的企业必须高度聚焦某一个领域,以公司的形式存在,而非集团的形式存在。